从《金瓶梅》看晚明两性关系的畸形化发展(2)

人气指数:点发布时间:2014-07-03 16:06 来源：http://www.zgqkk.com 作者：王永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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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造成《金瓶梅》里情欲分离现象的主要原因

　　（一）晚明社会纵欲与禁欲风气的并行

　　从性别的角度去分析晚明的性爱风气，有助于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一些看似复杂的状态。两性不同的性地位正是矛盾的性爱现象形成的基础。总的来说，正统、保守、禁欲属于明代中后期对女性的性爱要求；而风流、刺激、纵欲则属于明代中后期男性的性爱主张。在明代，出现了一种对男性的纵欲和对女性的禁欲并行的社会风气，并且愈演愈烈，情与欲就这样从失衡的两性关系之中被一点一点的剥裂开来。

　　明代纵欲风气的盛行，主要是受到了阳明心学，特别是心学左派标新立异的理论主张的影响。王艮提出的“尊身论”，在理论上肯定了人欲存在的合理性，与理学最基本的“存天理、灭人欲”的观念发生了激烈的撞击，这也对晚明社会的纵欲风气的形成影响最为直接。明代中后期，“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相争”，④风流放纵成了士人争相追逐的生活目标。他们嗜谈情性，以纵情逸乐为韵事，沉醉青楼，自蓄声妓，日日沉酣其中。性爱在当时不再被视为罪孽，而是一种赏心悦目的娱乐，一切与男性性欲有关的问题都得到极大的宽容。《万历野获编》里记载的名僧雪浪，“有侍者数人，皆韶年丽质，被服纨绮，即衣亦必红紫，几同烟粉之饰。予曾疑之，以问冯开之祭酒：‘比丘举动如此，果于禅律有碍否？’冯笑曰：‘正如吾辈蓄十数婢妾，他日何害生西方登正觉耶。’其爱护之如此。”⑤僧人无视宗教的清规戒律，追求尘世风流佻达，这在当时士人们看来，似乎完全能够接受。晚明纵欲主义流行，人们纷纷陷入对人生欲望的企求和沉醉当中，不遗余力去渔猎和占有更多、更优质的女性，争“作世间酒色场中大快活人”。⑥在追求极致感官享乐的同时，也决定男性和女性之间不会有过多的感情，大多数情况都是纯粹出于肉欲上的需求。谈感情是奢侈的更是多余的，男性没有时间更没有必要去那样做。

　　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是保守的、传统的，社会上各种道貌岸然的道德教条不断对女性加影响，时刻规范、约束着女性的行为和思想。在对两性关系的处理上，尤其要求女性要宽容和忍让。“无妒”是当时社会所重视的“妇德”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女性在性爱生活中非常正常的排他、嫉妒心理在明代是被认为是不符合道德要求的，要主动加以规避和克制。为了达到主流社会设定的贤淑女性的标准，一方面，女性要扭曲自己的自然人性，严格禁欲；另一方面还要恪守为人妻者的“义务”助夫纳妾、饰婢进房、夫事如天，把夫君的快乐视为自己最大的快乐。《笔炼阁小说五种》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对才子佳人互相倾慕很久，终于历经磨难得以完婚，在新婚之夜，妻子毅然决然先把自己的丫鬟推到丈夫的床上，以表示无私的满足丈夫对女色的欲望也是她的快乐。女性就用这中被压抑、甚至违背人性的“贤德”一遍遍践行着被当时社会所讴歌的无比高尚的女性禁欲准则。她们失去独立的情感意识，一步步成为烙有明显时代印记的，专供男性操控的机器，和谐美好的两性交往只剩下麻木和机械的被动接受。男性的纵欲以女性的的禁欲为前提和保证。在禁欲风气的压制下，女性的情感是不会主动参与到两性关系之中的，纵欲与禁欲的并行，一步步深化两性关系的畸变甚至引领两性关系走向窒息。

　　（二）封建社会的尊卑上下等级制度，由此制度所产生的男性的自大和女性的卑贱

　　中国封建社会是十分重视尊卑之分、上下之别的。我国古代女性历来都背负着“三从四德”、礼教闺训的沉重负担，在尊卑上下的等级制度之中几乎一直处于压制和顺从的位置。女性要严守“三从”从父、从夫、从子；“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⑦在这些原则、教条的束缚下，女性只能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女性的微弱和低贱更是加剧了男性的自大心理。男尊女卑的现实使男性对女性的占有和征服成为男性地位和人格价值的重要体现。

　　以西门庆为例，在他自认为是成功的两性交欢中，最重视的就是不断向女性询问：“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章四儿淫妇，你是谁的老婆？”“我是爹的老婆”，在得到一系列肯定回答后西门庆还不满足，他还要进一步替女性补充：“你是熊旺的老婆，今日属了我的亲达达了。”给人类以幸福的、热烈的灵与肉相结合的两性关系，在明代被无情的异化掉了，变成了以男性为主场的，借此向女性提出征服的平台。封建等级特权让男性的优势不断扩大，伴随着男性中心意识而来的，是对女性更加疯狂的占有和掠夺。两性之间不再有男欢女爱的缠绵情意，只剩用贪婪的肉欲去填满自大的沟壑，用女性的卑贱来佐证男性的社会地位和人格价值。

　　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社会里，女性很早就被剥夺了在社会各个领域的主体性。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上下主仆等级制度决定女性的人生价值、自我存在只能是依靠男性来实现。女性在除了性和色相，再无其他的情况下，只能选择自甘卑贱，去迎合男性的爱好和需要，把性和淫作为立足和生存的唯一手段。妓女、丫鬟、奴仆都视西门庆为摇钱树，因为只有傍上西门庆她们才有可能过上穿金戴银、呼奴使婢的生活。“在人和人的关系中，爱情的“情”甚至感情得“情”是基于双方的平等才能产生的。在不平等的情况下，一方压迫另一方，就不会有真正的情”。⑧明代，封建社会等级纲常的登峰造极和男性中心意识日趋炽热，带来了两性关系的日渐僵死，性的商品化使两性交往更是变成了赤裸裸的各取所需。（作者单位：河南大学文学院）

　　注解：

　　① 汤显祖：《牡丹亭》，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页。

　　② 兰陵笑笑生：《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第26回，齐鲁书社1989年版。本文所引《金瓶梅》原文，均出自此版本。

　　③ 黄霖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6页

　　④ 张翰：《松窗梦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23页。

　　⑤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693页。

　　⑥ 袁宏道：《袁宏道集笺校》卷41，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225页。

　　⑦ （宋）范晔：《后汉书》卷84，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790页。

　　⑧ 牛贵琥：《<金瓶梅>与封建文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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